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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唯小人与女子难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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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手指按上微肿的眼皮,古以箫叹一口气——她昨晚失眠了,一肚子火好像没地方发泄,憋着真难受。她已经好几天不理会易丞的电话和短信,明明解开了误会,她心头却有种无力感,似乎在惧怕什么。她就是不想看见他、不想听见他的声音,因为她在彷徨。

说她任性也好,说她无理取闹也好,她现在真想逃到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带上拳击手套打沙包。

她好像玩出火来了。

你说易丞有什么好?古以箫这么问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回答:他挺好的,你不用特意去强调自己喜欢什么,他会观察你,你喜欢什么颜色,喜欢穿什么款式的衣服,喜欢吃什么东西,然后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忽然让你发现他其实对你很用心。还有还有,易丞的眼里仿佛只有你一个人,你说话的时候他会很认真听,你撒娇的时候他总是顺着你,最重要的是,他不跟别的女人搞暧昧,对于表白,他一概拒绝,绝不会搞几个红颜知己出来宣告自己的抢手,他其实很专一的……

啊,居然一下子说出这么多来。

我也许喜欢易丞。

当古以箫昨晚忽然意识到这点时,马上失眠了,否则周末一向睡到十点多的她不会这么早站在阳台上呼吸早晨的新鲜空气。

这是唯一能解释她为什么会生气的理由——她喜欢易丞。

玉皇大帝!如来佛主!耶稣基督!真神阿拉!古以箫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别扭,她不甘心,她不承认自己喜欢他!老天!她怎么这么不争气?她以后一定和他保持距离,再也不能和他过分亲密了!

他呢?他喜欢我吗?古以箫搞不清楚了,一向自以为很聪明的她,现在居然搞不清楚那个和自己天天相处的男人是否喜欢她。

世界上的事,历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为当局者的古以箫根本不知道易丞喜欢她喜欢得要死。要是易丞知道古以箫这么愚蠢,一定哭笑不得。

中午,古以箫很没精神地换了衣服,赴白少轩的约。这是昨天妈妈告诉她的,还特意把法国香水借给她。古以箫觉得妈妈太夸张了,白少轩就是约她去吃个饭,很普通的人际交往,可是爸妈的态度过分热情,搞得白少轩是要求婚似的。古以箫讨厌身上一股浓烈香味的女人,把香水晾在一旁,把头发梳整齐就出去了。

白少轩在一家湘菜馆订了个位置,老早就在那里等古以箫。

古以箫点菜的时候,白少轩说要介绍两个朋友给她认识,古以箫想起易丞那混蛋貌似有“两个外国女朋友”,就戏谑道:“该不会都少轩哥的女朋友吧?”

白少轩笑着摇头,“瞎说。”

“早知道你要带女朋友来,我也带几个男朋友过来,刚好凑成几对!”古以箫一点也不怕生,人越多还越好玩,又可以给她耍宝的机会了。

和弦音乐声响起,白少轩看看手机,是易丞发来的短信:“我和夏普坦娅在门口。”他起身说:“以箫,我出去带他们进来。”

说着,白少轩走出包厢,远远就看见易丞和夏普坦娅,他招招手,易丞便和夏普坦娅一起走过来。白少轩搂住易丞和夏普坦娅,眨眨眼道:“今天带了个妹妹给你们认识。”

易丞肩膀一僵,竟然忽然停住脚步,皱眉问:“谁?”

白少轩对他的反应很不解,“以前跟你提过的,我邻居家的女儿。她叫古以箫,是个很可爱的人,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真的吗?很可爱的女孩?我很有兴趣。”夏普坦娅嬉皮笑脸着。

易丞瞥了一眼夏普坦娅,用中文对白少轩说:“你……居心不良,是不是想把你的邻家妹妹介绍给我,你就能跟你父母交代了?”

“把我说得这么阴险,唉。”白少轩翻个白眼。

易丞可以想像他和古以箫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有多尴尬,他一直没忘记古以箫说白少轩是她从小暗恋的人,而且两家的父母很希望他们能在一起。不知道白少轩知道他和古以箫其实关系不浅后,会不会努力撮合他们,好跟夏普坦娅远走高飞,而古以箫不明真相,以为是他从中捣鬼,让她从小暗恋的白少轩碍于友情而放弃她。真是复杂……易丞心中暗叹,接着转身,“我回去了。”

“别扫兴嘛。”夏普坦娅拉住他。

“别对古以箫提到我。”易丞扬起手,左右晃了晃。

“男人的心也很难揣摩。”白少轩望着易丞离去的背影,对夏普坦娅撇撇嘴。“原本还想介绍他们认识,让他们成为好朋友,或者……更进一步的朋友。”

“也许Stevens是个很腼腆的人。”夏普坦娅捂着嘴笑。

易丞坐在驾驶座上,不禁望了望湘菜馆的门口,古以箫好几天不理他了,这个该死的……易丞几乎想下车假装不经意闯进去,见见那个坏东西,看一眼也好。古以箫……易丞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想起她偶尔的可爱,郁闷不已,干脆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

眼看所有课程就要结束,古以箫已经开始准备去爸爸的公司实习了。她从图书馆借了很多和工作有关的书,什么《如何处理人际关系》啦,《职场宝典》啦,《我是最棒的员工》啦,整天不停地看着,越来越感觉到人际交往的复杂和诡异。

古以箫在一天傍晚接到易丞的电话,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也没联系了,她任电话铃响个没完,却不想接起来。她觉得自己这种逃避的心理是一种缩头乌龟的行为,可是没办法,她在内心深处是抵制自己喜欢他的。

啧,我才不喜欢他呢!古以箫自我安慰道,勇敢地接起电话,油腔滑调地说:“丞~你有什么天大的事,这么急着找本小姐?”

“下来。”易丞用命令的口吻说了两个字。

“不要啦。”古以箫装着一副热爱读书的样子,“人家在看书哦。”

“好吧。”

不会吧?他这么简单就放弃了?古以箫好奇地张张嘴,只听易丞又接着说:“既然小姐您不愿意下来,那么我就把您上次落在我家的相机挂在树上,让路过的人都看一看你跟易教授拍的亲密照片,继而又传出什么类似某某门的新闻。小姐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取下来。拜拜。”

“变态易丞!你敢!”古以箫大吼,穿起拖鞋就往宿舍楼下跑,一路上还撞到不少人。

匆匆忙忙跑到宿舍楼背后,易丞在一棵大树下,衣冠楚楚,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拎着公事包,活脱脱又是一副严谨教授的形象,哪有人会想到他是一个用照片威胁别人的变态!古以箫见他的裤子口袋鼓鼓的,就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还我!”古以箫向他伸手。

易丞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她的相机,还很欣赏地摆弄了一番,装出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就像侦探片里有变态恋物癖的大叔。

古以箫跺跺脚,扑上去抢,却被他一手捞进怀里。她微微窒息,居然红起脸来,心也跳得比以前快。该死!这可恶的易丞!古以箫推拒着他,一心要回自己的相机,可是他仗着自己比她高,就把相机举高,她又跳又抓,就是够不到。哼,耍她?古以箫邪心又起,停下手来,退后一步,像只温顺的小绵羊一样,用轻轻柔柔的嗓音叫他:“高贵的主人,您要如何才肯把相机还给我呢?”

易丞看着她这副模样,身体几乎马上有了反应,明知道她是装的,可他还是……不行,这里太危险了,不是起欲念的时候。

“主人……”古以箫更加无辜地凑过去,轻轻拉着他的手,用很无害而单纯的目光望着他,简直就像个任他处置的小女仆。

“拿去!”易丞赶紧把相机塞进她怀里,别开头不再看她那无邪的目光。她是个超级演技派,让人明知道她是装的,可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想侵犯她的念头——女人越是无邪乖巧,男人越是想狠狠欺负,易丞也摆脱不了这种男人的共性。

不能这么便宜他!古以箫心里阴笑三声,已经想出个更加恶毒的主意。她把相机塞进口袋,忽然扑进他怀里,两手温柔地环着他的腰,“主人,您对我有恩,我一定会报答您的!今晚请您好好使唤我吧……”

“该死的,不要勾引我!”易丞吃过一次亏,知道被她弄得欲火焚身又无法发泄是什么感觉。他握住她的肩,刚要把她推得远远的,就对上她那双犹如惊魂未定的小羊羔似的眼睛,假的!那是假的!他告诉自己,可是他的身体却不受大脑的使唤,明明要将她推开的手,自动把她拉过来,低头,一如沙漠中的旅客遇到绿洲之水一般疯狂而有饥渴地汲取她口中的芳蜜,连公事包和外套掉在地上都不管不顾。

好吧,易丞承认,他很想她,他想死她了。

古以箫失神了好一会儿,差点就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不过,这个吻在她的计划中,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一边敷衍着他,一边在他身上乱摸一气,最后,悄悄把手移到他的裤头,把上面的拉链给拉了下来,还把他的衬衫从那个口子里拉出来一点。

意乱情迷导致智商下降的易丞哪里知道她又来这一手,为了控制自己,他好不容易停下那个吻,通过深呼吸来平静自己体内的燥热,全然不知自己裤子拉链被拉开了。

古以箫强忍住笑意,很妩媚地冲他眨了一下眼,拉着他,“主人,人家还要嘛……”

“妖女。”易丞咬牙道,捡起公事包和外套,顾不得拍干净上面沾到的草,就匆忙离开。

“哈哈哈——”古以箫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笑得左右打滚。

☆★

话说易丞板着张脸,极力掩饰他刚才那色欲滔天的模样。他的车停在不远处,只要走三分钟就到了,可是一路上,他觉得路人看他的目光很奇怪,尤其是从对面过来的人,见了他就好像见了外星人,目瞪口呆,五官扭曲。最夸张的是坐在草坪上聊天的几个中年女园丁,用眼角偷瞄他,大笑,然后对他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又大笑。

怪了。

几个女学生迎面走来,见了他,很兴奋很热情地刚要打招呼,却马上脸色一变,竟然假装不认识他,低着头飞快地走开了。

几个刚打篮球回来的男生嬉闹着走来,见了他,马上不再打闹,就好像看见电锯杀人狂一样,规矩地抱着球绕过他,然后哈哈大笑。

不好!易丞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反应就是——古以箫一定对他做了什么坏事。比如,学他留了个吻痕在脖子上?不可能,古以箫没碰过他的脖子;比如,在他脸上留了个口红印?不可能,古以箫没涂口红,她的唇膏都是透明的,而且还是水蜜桃味的,他不知道尝过多少回了,怎么会不知道?今天她的唇分外柔软,却没涂唇膏……老天,易丞,不要想这么无聊的事了!再比如,把什么东西挂在他身上?不可能,身上多了一个东西,他不会感觉不出来;又比如……易丞往下一看,大脑一片空白,只见自己裤子的拉链敞开着,还露出一截衬衫。

又是一阵放肆的笑声传来,易丞手一横,用外套挡住那丢人丢到火星上的拉链口,低着头,飞快走向自己的车,拉开车门坐进去,“嘶”地一声把拉链拉好,趴在方向盘上,几乎再也抬不起脸。他应该发火的,可是却怎么也生气不起来,只觉得可笑,又无可奈何。

跟古以箫斗的下场太惨烈了,屡试不爽,没有一次能全身而退的。

她不仅是个妖女,还是个恐怖分子,当年塔利班若有她的加入,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种下场,说不定早就能在旧金山进行核爆炸试验了。

有道是,问世间情为何物,原来是一物降一物。

鼓起勇气,抬脸,幸好没再见到谁隔着车窗对他指指点点。刚要发动车子,手机短信铃声就响了起来,他翻开屏幕,见是古以箫传来的,低咒一声,按了“查看”,她没说别的,短信的内容就是陈子昂的诗句:“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

易丞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古以箫那隐讳又淫秽的含义之后,羞得面红耳赤。

究竟这“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是何含义,还请各位看官自由想像,我在这里就不多解释了,本来这种隐语,便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只不过陈子昂大人泉下有知,自己纯洁的诗句被后人如此恶搞,不知会不会气得又活过来。如此一来,唐初第一大诗人陈子昂重出江湖,定会为中国诗歌的又一飞跃性发展,作出极巨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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