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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你手指头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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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铮远见人清醒,卸了防备,语气不善道:“你以为我乐意抱你啊,那么矮的个子重的跟头猪一样。”

男人最不能被羞辱的一是性能力二就是身高,谢衍怒了,也来劲了,揪准了瞿铮远胸口那小点点狠狠一拧。

“嗷!——”瞿铮远膝盖一软,两手一松,将人放回地面,“恩将仇报啊你!”

“我还会长个——”话音未落,没声了,谢衍脚掌落地才发现不对劲,右脚的拖鞋不见了,脚掌被烈日炙烤过的水泥地烫得滋滋冒烟。

他转过身,一脚踩在瞿铮远脚背上:“烫死我了!”

瞿铮远无奈地环住他的后腰,微微一抬,像拎小鸡仔似的轻轻松松就将人拎起来。

保洁阿姨来来回回路过数次,越看越觉得有点意思,都走不动道了。

“穿吧。”瞿铮远将脚上的鞋子踢给谢衍,右脚掌贴上地面才发现确实很烫,顿时懊恼,维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了?”

“没。”谢衍答得果断,“回去吃饭吧,外边好热。”

头顶烈日烘烤,室内就是巨大的蒸笼,就这一会功夫,两人的皮肤都被晒得泛红。

瞿铮远抬手压住他脑门摸了摸,不烫,但是湿漉漉的,发梢都贴上额角,像刚发过高烧。

“你刚刚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晕倒?以前有过这种症状吗?”

谢衍说:“我晕血。”

“晕血?”瞿铮远赶紧把伤口握拳藏到背后,又问:“你为什么会晕血?”

谢衍:“晕血就晕血了,哪有为什么,我从小就晕血。”

瞿铮远狐疑地盯了他一会,没再追问下去。

拖鞋极其不合脚,谢衍脚底也出汗了,刚走两步,右脚哗啦一下滑出去,拖鞋以极其狼狈的姿态卡在了他的脚踝处。

“……”谢衍无语地抬脚,把后脚跟从拖鞋里拔出来,“你多大的脚啊?”

“四十六。”

“大脚怪。”

电梯门一开,瞿铮远瞥见了几滴猩红的痕迹,立马推开谢衍:“我们走楼梯吧。”

谢衍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你手指头还在吧?”

“……现在想起来是不是有点晚?”瞿铮远说,“要不在了我也得吓晕过去,咱两估计得倒一块儿。”

谢衍嘎嘎乐。

瞿铮远背对着他检查伤口,经过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遭,血已经幸运地止住了,不幸的是,流出来的血全蹭在谢衍的T恤上,淡色的面料上像沾上了鲜红的颜料,相当显眼。

瞿铮远第一次碰见晕血症患者,开门前,让谢衍现站在门口等着,他不确定刚才出门时有没有血滴在地砖上,怕谢衍看了又要头晕。

“有吗?”谢衍问。

“你等会。”瞿铮远找湿巾将地面擦干净,又将扔在厨房案台上那些带血的纸巾全都清理了,确保万无一失才让人进门。

“我先去换身衣服。”瞿铮远提醒道,“你先别脱衣服,你衣服上都是血。”

谢衍“嗯”了一声,关心道:“你手还疼吗?”

瞿铮远捂着手指倒抽气:“疼得快死过去了。”

谢衍:“一个大男人那么不吃痛?个子白长了?”

瞿铮远:“谁说长得高就不能怕痛了?你不让我怕痛你还问个屁啊?”

谢衍说:“我也就是随便关心那么一下,谁知道你不按套路出牌。”

谢衍走进厨房,见刚才削的莴苣掉垃圾桶了。

要捡起来洗洗再煮吗?

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吃倒也无所谓,瞿铮远怕是会嫌弃。

还是算了。

“你去把脏衣服换了吧,”瞿铮远已经换上一套新衣服,站在餐桌边看着他,不确定地补了一句,“你自己能换衣服吗?”

“只要不看就没事。”谢衍说。

这不废话么。

可万一要再看见呢?

瞿铮远被他刚才晕倒那一幕给吓出阴影来了,仁慈道:“走吧,我帮你换。”

谢衍垂着脑袋跟上去:“谢谢啊。”

这是瞿铮远第一次看见谢衍低眉敛目的样子,包括之前问他三千块能不能分期的时候,都没有这样顺从过,平日里都跟条野狗似的乱叫唤,忽然乖顺起来还挺让人意外的。

“你之前犯过这毛病吗?”瞿铮远感觉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要没犯过能知道自己有晕血症吗?

谢衍这次倒没有趁机骂他,点点头说:“偶尔,我会尽量避免受伤,不去医院,也不看血腥暴力的片子。”

“这样啊,”瞿铮远又问,“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这情况的?”

“小学的时候。”谢衍说。

“那你以后可要当心点了,你晕倒的时候很吓人,脸色煞白,喊你也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在是边上有人,要万一边上没人,晕倒了醒不过来怎么办?”

“我会的,今天谢谢了。”

“你别吓唬我就成。”

瞿铮远猛地想起自己在惊慌间似乎说了句“你醒来我保证不欺负你”,顿觉老脸一红,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昏过去的时候,能听见我说话吗?”

“一点点,我听见你在喊我,但我意识特别模糊,眼前都是黑的。”谢衍说。

瞿铮远眉梢一挑:“还有呢?”

谢衍反问:“你还说什么了?”

瞿铮远猛摇头:“那不重要。”

“要真不重要何必要提呢?”谢衍凝神,盯猎物一般地盯着他,瞿铮远的面容又窘又涩,欲言又止。

“你害羞了,我猜一定是很肉麻的话。”谢衍说。

瞿铮远小腿一僵,原本耳朵尖上那点快要褪下去的绯红又肆无忌惮地泛出来了。

“小鬼头。”他快速拉开衣柜,转移话题,“你穿哪件?”

“随便。”

衣柜里挂着一年四季的衣物,却远没有瞿铮远一个夏天的多,不过看得出来,买衣服的人很注重品质,哪怕是秋冬季的打底也不是那种一洗就褪色起球的地摊货。

这也是为什么他第一眼见到谢衍,会觉得他斯文干净,像是生长在温室里的一朵花,所以当谢衍将他领到那样逼仄脏乱的环境时,他会感到不可思议。

瞿铮远随手拿了件短袖:“你先闭眼,然后把衣服脱了,我说好你再睁眼。”

谢衍乖乖把眼睛闭上,抬手脱衣服,鼻腔里隐约钻进一股血腥味,很不好闻,不过很快,瞿铮远的气息就盖住了那股味道。

前调依旧是令人愉悦的清新果香,融入檀香木醇厚的气息。

“你闻什么呢?”瞿铮远问。

“你衣服上有香水的味道,和之前的那款不太一样。”

瞿铮远相当惊讶,他好几天前往柜子里喷过香水,按理说那味道早应该散了。

“这都能闻得出?狗鼻子啊。”

“从小就比普通人稍微灵敏那么一点吧。”谢衍依旧闭着眼,手臂举过双耳,自然弯曲,像服装店里的模特一般,等待对方帮忙。

瞿铮远垂眸,将短袖挽起套入谢衍的脖颈,看得出来,除了学校体育课外,他私下也经常运动,手臂和小腹有薄薄的肌肉,但总得来说还是偏瘦,抬手时能清晰地看见两侧肋骨,小腹的沟壑并不明显。

十五六岁的青春期少年很难练出成年男人那样紧绷的肌肉,除非是体育生,不过,屁股倒是挺翘,

瞿铮远放纵的目光从微微凹陷的尾椎位置收回,一把抓住谢衍的手腕寻找袖口。

气氛诡异的安静,甚至能听见对方起伏的呼吸声。

瞿铮远随便找了个话题:“这衣服都是你姐给你买的吧。”

“嗯。”

“都不便宜,她经常加班?”

“还好吧,这衣服也不是一口气买的。”

“有那钱为什么不换个干净点的地方住?”瞿铮远问。

“你不会懂的。”谢衍说。

“你跟我说说我就懂了。”

谢衍笑笑:“很多都是奖励,每次我期末拿第一都有奖励。”

谢蔓一直坚信的一点,人都是视觉性动物,出门在外穿的破破烂烂又丑又俗很容易被人瞧不起,别说是班上同学,就连老师也一样,谁不喜欢时髦干净的小孩儿。

之所以会坚信,是因为她曾经被孤立过。

谢蔓的原生家庭非常穷,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吃穿都是他们剩下的,就算她成绩再好,上台表演的机会也不会留给她。

自卑已经深深地刻在骨子里,无法磨灭,所以不希望谢衍跟她一样。

她每一次都会精心打扮去参加学校家长会,接谢衍放学,还会用精致漂亮的糖果点心哄谢衍的同学开心,班上见过她的同学都会用羡慕的眼光说一句,“谢衍,你姐姐真好。”

谢衍说:“尊严这种东西特别神奇,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形成,对自己而言,毫无用处,就像一张漂亮的面具,你看得见,我看不见。”

“确实。”瞿铮远握着衣服,静静地看着他。

新换的T恤是鹅黄色的,很挑肤色,皮肤暗沉的穿着更显黄,但谢衍不是,他的皮肤似乎能驾驭住所有颜色,抢眼的鹅黄到他身上变得清爽阳光。

精致的皮囊包裹着一颗脆弱的心脏。

他开始好奇,谢蔓刚踏入社会那会是怎么过来的。一个高中毕业的小女孩,没经验没背景,到底要打多少份工才能挣钱供弟弟念书维护他的自尊还有自己的日常开销?

谢衍感觉到对方没了动静,便睁开眼,继续说:“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说你不懂了吧?因为你从没体会过。”

瞿铮远确实没办法体会,但他完全理解谢蔓的行为。

她在用一种很肤浅却又极其有效的方式维护着少年人的自尊心,尽量减少谢衍与班上同学之间的差距,让他可以抬头挺胸,继续骄傲地活下去,哪怕那份骄傲一触就碎,那也比没有好。

“可你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带我去你家了,那么轻易就把面具卸了?”

谢衍抬眸看他,微微皱眉:“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瞿铮远无法将江呈那一通阴谋论和眼前的这个小男生联系在一起。

他伸手将谢衍的眉心揉开了:“那我运气真好。”说罢,转身进了浴室。

谢衍摸了摸被触碰到的地方。

眉心残存着指尖的余温,揉压的力度不轻不重,却随着那句话,一起揉进了他的心里。

瞿铮远将衣服丢进水池,放水浸泡:“我看看能不能搓掉,搓不掉就赔你件新的。”

谢衍没有进门,倚着门框说:“不用。”

瞿铮远撇了撇嘴:“不用什么不用,我不搓难道你搓吗?”

谢衍叹了口气:“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搓不掉也不用赔。”

瞿铮远就跟没听见似的,搓揉了几下,抱怨道:“太难弄了,你直接下楼到我房间挑一件吧。”

说完这话,隔了两秒才又补充道:“不对,你肯定穿不了,我明天上商场给你淘件童装。”

“……”

谢衍低头看着刚换上的衣服,无语地咆哮:“瞿铮远!你他妈的到底会不会穿衣服,都穿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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