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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那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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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衍双手抱着膝盖,蜷缩阳台在小沙发里,虎子啃完盘里的猫粮,在沙发边绕了两圈,提醒他该喂点水了,谢衍没什么反应。

一下午了,他几乎都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像团蘑菇,午饭也没吃。

虎子肥硕的身躯蹦到沙发上,蹭了蹭他的小腿撒娇。

谢衍呆滞地看着它,摸了摸它的小脑门:“咱们可能要分开一阵了,你可千万别忘记我。”

虎子棕黄色的瞳孔里盈着一丝光亮,似乎能读懂他的情绪一般,低低地应了一声。

谢衍的脑子还很混乱。

下午,就在徐念离开后没几分钟,瞿平生也来了。

没有客套的开场白,瞿平生坐下后便单刀直入,聊照片和恋情。

“你是蔓蔓的弟弟,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的为人,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令我感到很意外。”

瞿平生的音调不高,抽烟的动作也和平常一样,慢条斯理,并不像在生气,也不是责备的语气,但还是在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感。

谢衍只能用喝水来缓解焦虑,他擅长数理化,却不擅长和长辈交涉,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

瞿平生看着他:“我想就算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吧。”

“嗯。”谢衍始终低着头,手里捧着个淡蓝色的马克杯,神色焦虑,像在等待一场迟来的审判。

“为什么不找瞿铮远说这些?分手的事情,就算我开口,他也不会同意的。”

瞿平生似乎早有预料,很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以你们现在的关系,外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我也不想难为你,你只需要听完我的意见,再考虑要不要照做就好了。”

这种和长辈谈判的场面让谢衍想起了偶像剧,有钱人往往会扔个几千万出来砸向主角,主角当场把支票撕毁。

他在想,如果瞿平生真用这套路的话,他要用那笔钱给瞿铮远投资拍戏,就是不知道够不够。

可惜瞿平生没有按偶像剧的套路走,只是掏出了兜里的手机,点开一段录音。

瞿平生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他一直有个习惯,就是将通话录音,以防有时候忘记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的手机里还存着一年前和瞿铮远的通话录音。

那时候瞿铮远误以为他新找的对象是谢衍,张口就是一通骂。

——爸!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找年轻姑娘玩玩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找男的玩了?还他妈高中生!你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呢……

从这段录音可以听出来,瞿铮远那时候对同性恋群体还很抵触。

瞿平生收起手机,笃定道:“小远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他还是喜欢女孩子的。”

这点谢衍很清楚。

他嘴里含着一小口可乐,惊觉这玩意儿竟然也会有难以下咽的时候。

瞿平生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你们年纪都还很小,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难免会产生一点情愫,这点我理解,也不会责怪你们。只是我作为一个父亲,还是比较期待孩子能有个好的归宿,完整的家庭,小远他不光是我儿子,还是老瞿家的长子,他日子过成什么样,都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呢。”

谢衍回想起瞿老爷子贺寿宴,道貌岸然和趋炎附势的齐聚一堂,攀的是权,比的是贵,谢蔓都被当众羞辱过,要是那些所谓的亲朋好友知道瞿铮远是同性恋以后,那情况可想而知。

名利场的关系错综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概括。

瞿平生大概是怕儿子被当成饭后谈资,也怕自己成为众人口中的笑柄。

可乐入喉,谢衍只感觉又苦又涩,他沉默了一会,点点头:“我知道。”

瞿平生脊背略微松弛,靠在沙发里,又接着说:“就算我能放任他不管不顾,还有爷爷奶奶在盼着他成家立业,他不能一辈子随心所欲下去,所以还是恳请你给他一个机会,跟女孩子多接触一下,其实这也是给你自己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谢衍凝视着茶几上的一小碟糖果,始终没敢抬眼。

他以为瞿平生今天过来是找茬的,骂一顿或是打一顿发泄,这样好歹还能减轻一点他的负罪感。

可对方只是以长辈的身份,语重心长地提出一个请求,他哪还有那个胆量去据理力争些什么。

况且也没什么资格。

瞿平生轻轻抚了抚虎子的后背:“假如他和女生接触过了,也过了而立之年,对你的感情依旧那么深刻,我也不会再去干涉他的感情生活。”

听到这里,谢衍的心跳忽然平静下来,他原本以为瞿平生想要生生掐断他和瞿铮远之间的关系,没想到还留了几分余地。

其实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来看,瞿平生的请求并不算过分,甚至比很多家长仁慈,也更通情达理,谢衍完全能够理解他的苦衷。

说到底,能不能在一起还是要看他们的感情经不经得住时间和外界因素干扰的考验。

“那你是想让我从这里搬出去?”谢衍猜想道。

“是的。”

瞿平生不仅打算让谢衍搬出时光里,还准备安排他出国读书,中介那边都联系好了。

不过送出国这个想法不是突然冒出来的。

之前谢蔓提过谢衍想考警校的事情,他就托几个朋友问了一下,之所以选择国外的名校,是真想给谢衍创造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出去拓宽下眼界。

“如果真想从事犯罪学相关的工作,也完全可以从另外的角度出发,比方研究如何预防犯罪,当心理辅导师,或者进学校当导师,这些比干刑侦省力多了,况且我听你姐说,你有晕血症,去国内的警校读书,万一当不了警察不白白浪费时间吗?”

瞿平生就像家长一样,耐心细致地权衡利弊,替他的未来作规划,

谢衍盯着桌上的水杯发呆。

他小时候爱做白日梦,还在作文里写了,想出国读书,没想到有朝一日,真有一块馅饼“哐”一下砸脑门上。

只是它砸得很不是时候。

“不出国不行吗?”谢衍说。

“假如你愿意配合的话,小远的未来会更顺利。”瞿平生笑笑,“那500万我会替他兜底,不可能让照片流出去,他想拍戏,我也不会拦着,反正到我退休还有的是时间,但如果你们一直这样藕断丝连的话,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他回公司来上班。”

谢衍忽然理解为什么成年人都渴望金钱,其实他们渴望的不是那个数字,而是那个数字背后可以掌控和支配的权利。

他以前觉得瞿平生只是在生意上圆滑精明,没想到生活上也是,更没有想到这点精明劲有一天会用来对付自己。

瞿平生说:“小衍,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人生不可能事事如意,有舍有得才可能成大器。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想如果你的父母还在世,也绝不希望你在人生最重要的阶段走岔路,未来想要征服星辰大海,就别在意脚下的这些泥沙。”

谢衍看着还在瞿平生大腿边撒娇的虎子,忽然感觉深深的疲惫和无力,四面八方的压力一直笼罩在他左右,因为有感情支撑着,于是这些压力都被阻挡在外。

如今这段感情都面临倒塌的可能,他再也没办法置身事外。

他被无法扭转的现实压得喘不过气。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逼到了断崖边的流浪者,对方一手持剑,一手又递出诱人的点心,说是任凭他选择。

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重新抬头,惶恐和紧张都已荡然无存:“那就说个期限吧,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瞿平生好像早有计划似的,很快就说:“等你大学毕业就可以。”

加上高三也就五年。

谢衍说:“如果你不守信用,我随时都会回来的。”

瞿平生笑了起来:“我们做生意的最讲诚信。”

夜里有风,并不宁静,瞿铮远在车里呆了很久,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吓了他一跳,一看是谢衍的,赶忙接起。

“你在车里睡着啦?”谢衍问。

瞿铮远透过车窗望出去,谢衍的脑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出了窗外。

他娴熟地编织了一个善意的小谎言:“我刚才在找东西,马上就上来。”

瞿铮远进门习惯性地搂住谢衍,正准备亲一口,想到什么,去阳台把窗帘拉上了。

“为什么要拉窗帘?”谢衍明知故问。

“低调一点,我马上就要进组拍电影了,万一将来大红大紫有人扒你的料,打扰到你私生活就不好了。”

瞿铮远抱紧他亲了一口,谢衍的嘴角露出笑容,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勾住瞿铮远的脖子回吻。

瞿铮远这样故作轻松的态度只让他感觉到心疼。

客厅茶几上多出一个透明的玻璃杯,瞿铮远有些敏感地问是不是家里来过人。

谢衍愣了愣说:“你经纪人来过。”

瞿铮远紧张道:“她说什么了?”

“有人要勒索500万。”谢衍皱着眉,“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字都不跟我提。”

瞿铮远揉了揉他头发:“我怕你担心。”

“是因为我什么忙都帮不了吧。”谢衍小声替他补充。

“当然不是。”瞿铮远垂眸看了他一眼,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别这么想,我就是怕你自责才不想跟你说的。”

“可这是事实不是吗?”谢衍伤感地垂下头。

瞿平生走了以后他细细地回顾了和瞿铮远相处的这一年,在生活上,自己一直在接受对方的馈赠,却没什么可以回报的,而在感情上,又把对方当成护身符一样的存在,依赖着,索取着。

一次又一次地制造麻烦,却没能力解决问题。

“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

瞿铮远预感到了什么,吓得不轻:“你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跟我胡闹才是给我添麻烦!”

他的这一嗓子把谢衍给吼愣了,两人面面相觑。

当瞿铮远注意到谢衍的眼圈泛红时,又立刻伸手将人圈进怀里,在谢衍的后背轻轻摩挲着。

他也成功将自己那一瞬间的恐惧和不安隐藏起来。

谢衍没有抬手抱他,瞿铮远更用力地抱紧他。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像是漂流在大海上的孤帆,而谢衍就站在岸边,远远地向他招手。

“徐念她还跟你说什么了?”瞿铮远问。

“我想,她跟我说的,也跟你说过吧,你这个阶段是上升期,不应该谈……”

“我不同意。”瞿铮远斩钉截铁地说完,推开他,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想都别想。”

“你会后悔的。”谢衍小声说着。

“不会的,不就是没戏拍么,有什么关系……”瞿铮远轻描淡写地说着,“我好歹还有家产可以继承,又饿不死。”

纵然演技再好,也有藏不住情绪的时候,谢衍能看见他的不甘和失落从眼底溢出来。

多么不巧,谢衍认识他的第一天,就知道他真正想要追求的东西,又那么不巧,看他踉踉跄跄地走到今天,这中间痛苦与遗憾并存,但幸运的是,他已经得到孙承舟导演的赏识。

谁会甘愿放弃一个触手可及的梦想。

谢衍无法避开他的视线,干脆迎上了那道目光:“你怎么知道不会?你现在不会,那三年,五年,十年以后呢?当你觉得日子平淡如水,却看到当初和你站在同一起点的那批人光芒万丈,你肯定会后悔现在没有奋力一搏。”

瞿铮远呆呆地看着他,喉咙发不出声。

谢衍用极尽温柔地眼神注视着他,抬手轻抚他的脸颊:“你这一刻的选择关系着你未来的每一天是否做着喜欢的事情,这很重要。我无法接受你为了我而放弃理想,我也承受不起。”

又有热泪滚下来,谢衍想把眼睛埋到瞿铮远的肩窝里蹭蹭,但后来还是选择抬手抹干净了。

“屈服只是短暂的,我希望有一天你会为自己的成就感到骄傲,而不是消极地应对生活。”

瞿铮远无力反驳什么。

因为假如今天他们的身份互换一下,他也会和谢衍做一样的决定。

那天,是谢衍第一次看到瞿铮远掉眼泪,并不汹涌,但让人心疼。

他的双臂圈着膝盖,像逃避现实一样,将脑袋埋进臂弯里,宽厚的肩膀不规律地耸动着,有很轻微的抽泣声。

当他抬起头时,眼眶很红。谢衍很想亲吻一下他那颗泪痣,又怕进展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我是不是后悔跟我在一起了?”瞿铮远不确定地问。

谢衍摇摇头,心脏一阵刺疼:“当然不是。”

“不是就好……”瞿铮远像是松了一口气。

谢衍向他说明了出国留学的意愿,怕伤到他们父子两之间的感情,他避重就轻地说是为了将来就业问题着想,不过瞿铮远再蠢也知道是谁安排的。

从不可置信,到接受,再到平静,瞿铮远发现自己的接受力越来越强,大概是这两天的经历把他三观都重塑了一遍。

“那你要多跟我联系。”瞿铮远说。

“我想到时候你应该比我忙多了。”谢衍微笑着,“你不是马上就要进组拍电影了吗?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那先说好,只是暂时……”那两个字瞿铮远没勇气说出口,沉了口气,说,“暂时分开一阵子,等你毕业了,风头过了,你还是要回到我身边来。”

谢衍心里知道,未来有很多不确定因素。

感情像风,不由人控制,就像它来得很突然一样,或许走得也很突然。

谁也无法预料到这几年内究竟会发生什么,彼此间的信任会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而瓦解,距离和时间又会造成怎样的隔阂。

可这些忐忑他最终还是尽数咽了回去。

“那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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