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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坏人与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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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安心走到小姑娘身旁,还没说话,井小娥就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衣袖,一张小脸儿上满是惊慌,她也不说话,张着嘴不知如何是好。

许安心蹲下身,柔声安慰道:“别害怕,是你姨母他们一家子。”

小姑娘紧张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许安心,他们听起来很害怕,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许安心点点头,一脸若无其事,道:“算是吧,他们好像是被人揍了一顿,受了点儿小伤。”

趴在地上的三人脸都绿了:

咱这被你打的,这还叫一点儿小伤吗?

可这位大爷下手实在太重,只能不敢怒、不敢言。

她又问道:“他们受伤了?很严重吗?”

许安心看着井小娥眉宇之间隐约的担忧,说道:“小伤,不碍事的。”

几人身后那位身形佝偻的老者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三人,又看了看那位眉清目秀的少年,啧啧称奇。

好小子,也忒能瞎说八道。

若不是自己眼神还将就,肯定也要被他这等言之凿凿给糊弄过去。

许安心稍稍往旁边儿偏了偏,靠井小娥近一些,用手挡着嘴,像在密谋什么阴谋坏事一般。

他在小娥耳边细声说道:“此前你不是与我说,要跟我回埋剑山,必须要家里的大人说了才算数吗?我看他们现在吓得魂儿都快没了,你赶紧趁着这个好机会,跟他们说一说,这就叫——浑水摸鱼,也叫趁火打劫。”

小娥心里咯噔一下。

她从小到大,苍蝇那么丁点儿的坏事都不曾做过,此时听说“趁火打劫”这四个字,好像心里有什么情绪突然蹿了起来,既害怕又振奋。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成了跃跃欲试。

她动了动嘴,想说话的同时,又觉得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无比纠结的她,仿佛要做一件大得不得了的亏心事一般。

许安心又把脑袋凑到她耳边煽风点火,他悄悄说道:“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井小娥一脸焦急,半晌,她好似下定了决心,好似完全豁出去了。

鼓起勇气,一咬牙,她提高了嗓门儿,说道:“姨母,我想......我想去埋剑山!”

在井小娥看来,自己这句话已经是在很大声的用力喊了;实际上,对于一个被人欺负怕了的小姑娘来说,于她看来已是很大声的喊,才是常人对谈之时的语调。

远远看着小姑娘那副振奋的面容,弯着腰杆的老人好似瞧出一些棱缝儿来:

这少年在扯谎,这必定不假,说不定这三人此等模样都是他一手造成。可要说少年有所企图或是歹意,那是一点儿也感觉不出来。

这倒是怪事儿。

怪事儿。

小娥一句话喊完,静待片刻,仍未听到动静,小脸唰的就白了。以往他们要打自己的时候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往往越是不说话,就打得越狠。

她十分害怕,面色就如目目找不着家的时候那样无助可怜,脸色苍白的她,下意识就用手紧紧地捏在了许安心的袖子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知道,用手捏住许安心的袖子,只这么一个小而细微的动作,心里就一下子安定不少。

许安心又把头放在她脑袋上,小声安抚道:“别害怕,他们还......坐着呢。”

他又凑近小娥耳边低声说道:“装得要厉害一些,要是他们看你畏首畏尾的,万一跟咱们伸手要钱怎么办?你索性大胆一点。”

许安心的话一到了小娥耳朵里,小姑娘就像吃了定心药一样,神色里慌乱登时就减少许多,她悄悄的挺了挺腰杆。

似乎这个动作就已经是她最大的胆量。

看着胆小成这个样子的小姑娘,许安心既想笑又心疼,他非常自然的咳嗽了一声,而后悄无声息的“望”了妇人一眼。

这一眼,妇人便面青唇白。

她急忙从自个儿那张已经做不出表情的脸庞上,做出一个自认为是笑脸的表情,也不管小姑娘能不能看到,道:“埋剑山好地方,好地方!”

她连着说了三个好,又带着哭腔,道:“姨母一家子这辈子都是劳苦命,除了下地干活儿,还是下地干活儿,估计死也死在地里,闺女你可千万别学咱们!能去神仙住的地方,那就千万不能留家,咱这就回,给你把行装盘缠都带上。”

抬起袖子往眼睛边角擦了擦,又惨然哭道:“等闺女你去了那些仙家府邸,就好好过神仙日子,若是日后富裕,就回来看看,给我那苦命妹妹上柱香。”

许安心眼神冷了下来。

他实在是厌恶妇人玩这种小心思。

果然,小娥一听到此话,嘴角就压了下来,她这才想到,此一去不知多少路途,说不定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不喜欢湖村,不喜欢姨母一家,可是爹娘还在这里,她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间神色又逐渐变得迷惘无助。

无奈之下,许安心只得又把脑袋探近了,耐心的跟她解释起来,告诉小姑娘去埋剑山,并非是一去不返。

又告诉她路途并不太远,若是想回来看看爹娘,一趟车马甚至不过一日。

......

小姑娘又笑了起来,她笑的时候并不发出声音,只是抿着嘴傻笑。

半晌。

她扯了扯许安心的袖子,有些天真的问道:“许安心,你可不可以,带我去埋剑山?”

许安心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了声好。

......

还没起风的时候,三位样貌狼狈,鼻青脸肿的人,从石阶梯上如获大赦、逃命般的冲了下来,三人脸上的神色,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一踏上街,三人跑得比兔子还快,眨眼便消失了个无踪无影。任谁也看不出来,这三位便是这几日在小镇上横着走的郑家人。

小风一起,须发皆白的佝偻老者还站在露台上。

他看着手里多出来的一枚铜板,又侧过身,静静地看着那大手牵小手,走得很慢的一大一小。

老人自言自语道:“奇了怪了,老头子活了这么久,见过的人成万上千,如今却连一个小子也看不准。”

思虑一二,他便挺了挺身子,对那位着正牵着小姑娘缓缓离开的少年喊道:

“少年郎!老头子误会你啦,错把你当了坏人恶人,现在,在儿给你赔个不是,可别跟我一把年纪的老人计较!”

正走在台阶上的许安心听到后,便停下步子,他转过头,笑道:“老人家,我可不记得我曾经与你说过,‘我是好人’这样的话。”

老人用手往下捋着白花花的胡子:“知道知道。”

许安心并不说话,只是朝老人笑了笑,便牵着小娥继续朝台阶下走,圆乎乎的小目目就嘿咻嘿咻跟着。

殊不知。

被他牵着小手的小姑娘,已经不知在心中喊了多少遍、说了多少句“许安心一点都没有不好。”

......

......

入了夜,埋剑山的群山深林里可就闹热了。

此热闹非彼热闹。

不同于埋剑山南边儿山门那种千灯辉映人声鼎沸,深山老林里,有的只是飞鸟虫鸣,野兽奔走。

昼伏夜出的虫鸟野兽从窝里气势汹汹的往外奔,叽叽喳喳一处又一处的聚集,如同百姓集市一般。

虫鸟野兽,市井行人,只从皆是为了吃上一口饱饭来说的话,倒是非常相似。

......

深山中,一位白衣青年借着从树叶缝隙中透下的月色,不紧不慢的走在林子中。

青年长相柔美,眼神温和,一双眸子明亮如星辰,不掺杂一丁点儿杂质。

也是奇怪。

如此样貌的白衣青年,却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阴柔气质,好似天上明月一般,既不让人觉得刺痛,但又透彻皎洁。

......

夜幕落下,月色清明的这种时候,正是山林里野兽出没的时候。

豺狼猛虎们正饥肠辘辘,四处找寻着吃食,一匹匹野兽贴着地面低吼,让人背脊生冷。野兽们远远望见有人进了林子,皆目露凶光。

草木皆向阳而生,溪河皆低头而走,这是万物规律,若非人为干涉,便万千年如此。

野兽也一样。

埋剑山人杰地灵,乃是天精地华的宝地,雨水丰足,灵气充沛。

故此野兽众多,且本能敏锐,天性更为凶悍,根骨精壮无匹,獠牙利爪,不比刀刃剑尖差多少。

所谓灵气,便是世间万物呼吸吐纳的根本,山间草木吞吐之间,乡间小巷稚童呼吸之时,所用皆是灵气。

倒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物。

只是。

这灵气虽是万物呼吸的平常之物,虽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至少能辨别个好坏差长短,稀疏优劣。

灵气丰满无暇的地界,往往百姓长寿,风调雨顺,山水清秀,雨雾富饶;灵气稀薄污浊的地方,常年遍地天灾人祸,往往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实际上,大部分的州属,只看其所归州等,便能知晓此地灵气如何,人文山水如何。

例如最上上等的辞州,几乎尽是灵气绝佳之地,万物富饶,土地膏腴;

最下下等的淡州,风雨匮乏,黄沙漫天,民不聊生,若是赶上绝境,百姓易子而食,惨不忍睹,凄惨难述。

灵气单薄厚重,好坏优劣,乃是自然天成。

除了极少数最上等辞州的所谓天上势力,能以大代价改天换地再写山河以外,非人力可干涉。

故此。

辞、尤、平、紧、淡,这五等州属之间为了争夺地界而大打出手,致使尸横遍地、白骨露野,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好在埋剑山既无心掠占霸取地盘,且又有一位一剑可破千丈山河,剑术造诣直指方取道的山主。

有那位山主坐镇,山门子弟故此倒也能过得安稳,潜心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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