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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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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鹤楼上,众书生正辩论不休,尤其抨击李翰所提出的利益至上论述。维护的自然看到其中的闪光之处,而抨击的则是论述学者风度。因辩论未曾透露来者姓名,因而谩骂之声,不过止于论辩。

  李翰本应该捍卫自己的说法,却没再做评教,因为作为此次问辩的评判,卫老已经离席。这老头子李翰见过一面,他曾说韩金世是破局之人,而李翰这是一个变数。他自然是个兴起而至,兴尽而返的人。想是已从众学子的争论中找到乐趣。

  若不是要等待结果,李翰定要离席,拜访卫老,听他的评断。李翰座上摆了一壶龙井,他正细品,身侧的屏风传来几声敲击。

  一童子道:“适才公子高见,确实非凡。我家小姐有意邀请,还请公子在此间盛世结束之后,到清越馆相见。小姐说,公子若是去了自然会有所收获。在此恭候了。”

  李翰道:“你家小姐莫是已经走了?”

  小童道:“小姐曾说,公子良言,已超过腐儒无数,此间已无人能再出新论,因而已经离席。”

  李翰颔首,原是以为旁边这位也是为了共筹会的信物至此,如今怕是另有目的。若不出意料,一个时辰,这帮儒生,都在争辩,抨击,却只是无谓的饶舌,再无新论。李翰料定,目的已达,只静静等候。

  只见一位貌美女子,捧着一个精致锦盒,款款而来。她一身薄纱,冰晶一般的肌肤若隐若现,光滑的肌肤如油膏凝脂,美目似月,顾盼之间,百种风情。不笑已经动人,再笑已有颠倒众生之像。

  “奴家就想来瞧瞧,这天下之间究竟还有谁能做韩非之言。竟是三生有幸,得见这样一位潇洒倜傥的公子。”以巾帕掩嘴而笑,眉目之中,带着三分柔情,勾魂夺魄。

  李翰微微一笑,拱手为礼,道:“仅听姑娘的银铃之声,便不枉活,只遥比月中嫦娥,才有如此的容貌。得见真容,倒是让小生惶恐。天下之间,尚无言能描万一,用之反觉唐突佳人。”

  女子微露贝齿,眼眸之中无甚笑意:“奴家只道公子是个酸腐儒生,惯会调侃女儿家的容颜。说什么花正好,月正圆,奴家只听不懂。”

  李翰道:“天下人皆知美之为美,可见这世间的美已不多见。姑娘能得上天眷顾,生而貌美绝伦。凡逢乱世,必出美人,只不过这样的美人饱受世人的诟病,以至于沦为妖媚之流。方可知美人之美也不过盛衰的更迭,如此而已。天下众人歌颂美,却因求而不得,加以贬损,何其悲哀。如今有幸,得见姑娘,也不过略尽微末之力赞许。姑娘又何必较真。”

  女子点头:“你这话,奴家也听过,倒是中肯,这群人之中,怕再无人能说出。将军之才,足以降服宇内,将军之智,足以辨识人心。熙娘不过赠将军薄礼,微末之力,不足以争光辉。”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传闻之中的花熙娘,天下之间,少有的貌美女子。她只交过锦盒,明眸流转,决绝转身而去。李翰未曾想到能在此得见,再追出去,已没有人影。李翰略觉得遗憾,只迈步赴约。

  刚到了街头,一童子便迎了过来,道:“可是将军李翰?”

  李翰却不成透露姓名,因而道:“你从何得知?”

  “原是不知的,因将军到来之时,与王家二公子王苏衍有过龃龉。王公子便大肆宣传,如今临江城之中,不晓得将军来此的怕没几人。我方才见祥云蒸腾,料定会有贵人到此,因而早早得逢迎。将军之气态,不同于众人,因而一眼瞧出。”

  “望气之法,也曾听闻,不过是坊间术士用来撞骗得把戏,你还真拿来糊弄我。料定了这个马屁,我非受了?”

  小童咧嘴一笑:“将军精明,小童能得知,不过是一路过来都有耳目把守。小童本想拍将军马屁,略讨个好处,没想到将军一眼识破,倒是童子无礼了。”

  没想到一个小小童子,撒谎也竟然能坦荡至此,莫非想要见他的人,真是一位高人不成?

  李翰刚坐定,童子已经倒好茶水,不做停留。李翰四周张望,却不见人影,莫非约他之人,并非先在此等候。正奇怪,突然听得几声咳嗽,抬头却见面前的一面墙壁,似乎有异。还未琢磨明白,一人已经开始说话:“先前在望鹤楼未曾同公子告别,还请勿见怪。”

  这人缩头缩脑,竟然将这间大屋一分为二,以一堵墙来阻挡目光,未免太过。

  “在下荣城李翰,还未请教姑娘的名讳,可方便告知否?”

  “闺中女儿,不可私见外男,因而特选了这间屋舍。闺名虽不过是名称,外物,可礼节大义仍不足以废除。将军虽突破俗世尘见,可终究活于此处,因而请不要责怪小女子作此抉择。”

  李翰轻笑,这女孩倒是腼腆,望鹤楼之上,也不见她如此礼貌。

  “既然是来做客的,自然随主便。”

  女孩踌躇片刻,方才开口,道:“小女子本有几处未成想通,如今可算是明白了。只有几句不该问,却必须问的话要请教公子。”

  “我若说不能,你就能不说了吗?”

  “小女子自小便崇拜范蠡,张良之流,能于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可惜我一个女子,不能行此大事。听闻将军先前在西域,大败羌笛人,守护我华夏领域,心中振奋,只愿这天下纷争的格局,能早日打破,还世人一个太平安宁。”

  “为何同我说?”

  “小女子的一番话可同二人说,一为江北韩金世,二为荣城李翰。因而踌躇不决,今日有幸在望鹤楼上,听君一席话,才敢作此决定。只问将军一句,可想争天下?”

  李翰黯然,难道这小小女子也有瓜分天下的野心?

  “何为争天下,为何这能到我头上?”

  “小女子所见,皆为天时地利人和。如今燕北赵毅,虽有虎踞龙盘之势,然蹉跎数载,仍不能统一北方,妄想以姻亲巩固地位,不过是扬汤止沸。而赵侯之后,赵氏子孙竟无一人能接其大旗,赵毅亡后,燕北可归华夏,亦能成北胡。因而,吾并不看好。中原王氏,王仁及下,借存小人之心,因兵卫之争就可与盟友刀兵相接。如此小人,若能入主中原,天下百姓便多为其鱼肉。况且王苏珩自大,王苏衍猖狂,余下兄弟姊妹皆不在王仁军中立威。虽处鱼米之乡,却不足以形成大势。江北韩氏,自其后任家主丧生赵毅之手。主系衰微,旁系做大,以至于如今韩氏最为璀璨的新星韩金世,亦不足以抹平叔伯野心。韩金世虽为不世之材,但其太过心慈手软,对其兄弟纵容过度,军威足,而家威不足,因而韩湛胤如今年过七旬仍不敢下放权力,恐致内乱。江南孙氏,稳居富庶之乡,鱼米之地已经数十载。后辈子孙已不具当年先祖为先朝平定叛乱,收复中原的雄风。而孙将军受诸方势力牵制,若一旦山陵崩,其后世子孙,不足以继承其威慑力,江南必定动乱。而荣城李氏,自李师车战百越,夺贵平之后,休兵养民,已成气候,大有进取之心。其后子孙,李宣盛沉稳谋略皆不过中人之资,守家业足,开疆土难。幸而其兄后辈,也就是将军,不过一战便夺取军心,战外敌,亦领导万余军队,已成了气候。若是李师车能够放下执着,将军中势力移交给将军,那必定会成就一番大事。虽过程曲折,若谋略得当,必定能将此局下成定局。”

  “这天下之前就是如此,如何争?”

  “天下就是天下,从未缺席,而缺的就是能够搅动天下风云,为己所用的人,这才是风云人物。自将军与韩金世在西域一战,天下英雄皆见希望,大有投奔之心,这已成了势。若是合理利用,则破局之日不远矣。”

  “你既然说了有我有韩金世,为何会是我?”

  “既然是变数,自然没有绝对,而押注之人,也只有一次机会。将军只不过是被小女子选中的那个,谁又有能力说,天下一定能归于将军之手。只怕是将军没有争天下的雄心。”

  “天下,真的能归于我手中?若有百万分之一的机会,自然也值得一搏,这无主之物,为何不取。能执天下牛耳者,有何不能?”

  “小女子既然说了,自然会帮助将军。刘备有子房,将军亦有我。何愁大事不成?这天下若定,不过是是能先使得战局稳定,能吞并诸侯,能压制群雄。荣城若要取江北,必定出岐山,此程并不好走,不足以取。若是能并江南,杀韩金世,吞中原,陷赵候,最后取江北,天下可定。”

  “如何取江南,难道还能兵戎相见,毁掉这些年辛苦搭建的桥梁?”

  “若要取江南,必定要以和取。将军必娶孙向策之女,入主江南,以雷霆之势,夺西江盟,掌控江南钱粮,何愁内患不去。”

  “不过是一女子,为何能助我夺江南?”

  “女子可助将军夺名,名正则言顺。孙向策膝下冷清,幼子不过五岁,如何能判定有生之年,他能成为江南的支柱?若不成,不过成为江南各种势力之中的玩物,继而进一步分散江南的势力,弱化威慑力。而孙向策之婿则不然,若此人具有威名,且并非一方诸侯,那便可顺利继承孙将军的领地,成为一方的诸侯。之后将军可凭借李大帅的遗命,加上军中的威望,一举夺得两方势力,再使二者兼并,怎能不算和平?若此事成,则必杀韩金世。此人颇具慧眼,能领千万之军,确实为将军大敌。若是南国先北国而安定,那北方诸侯必定恐惧,继而联合。将军只需使北方诸侯没有领军之帅,后辈之中,无人能担此任,那就可稳定天下。再离间赵王之势,挑起赵候和韩氏旧仇,即可夺取中原,交好燕北,再直捣燕北,联江北,最后取之,徐徐渐进,那天下安定之日,不久矣。”

  “高见,竟没想到,巾帼不让须眉,运筹帷幄之间,便可决胜于千里之外。只不过有一点,我是无法妥协的。我心中已经有一人,足以为妻,而孙姑娘为我兄之妻子,如何能夺兄弟之妻。此举将陷我于不义,到时候人和尽失。何以求天下归心?”

  “将军可曾下聘,孙将军可曾允诺。将军莫非要以一女子的婚姻,毁天下的大势。况且娶孙小姐,并非不能纳妾。听闻这位孙小姐自小身娇体弱,百病缠身,本就不是个长命之人,加上其后母凶恶,摧残之下,能余下几分,又岂能生儿育女?适时,必定为夫君纳妾,何愁不能与心爱之人白首。”

  李翰本是入迷,听到这儿,竟然笑了,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姑娘以为这孙小姐孱弱,只可作为工具利用?你可知这世上的真情,最为难得。孙小姐虽然不幸丧母,却又亲爹疼惜,前身已经如此不顺,后半生定是要找个一辈子都珍她爱她,将她视为珠宝的人,又岂能因为政治联姻,而错失一生。此为姑娘的第一错。我若娶女子,今生便要将她视为珍宝,而绝非谋利工具。若姑娘先说我是君子,那我依姑娘所言,就是个伪君子。此为姑娘的第二错。我心中的女子,拿整个天下,都不足以比拟,我难道还会轻她而重天下?此为姑娘第三错。姑娘才智谋略,足为国士无双,只不过所谋所划,不仅我不会取,韩金世亦不能取。姑娘重利相诱,却忽略我之所重,以至于错付良机。我定不会想要知道姑娘是谁,姑娘也不必告诉我,就此别过了。他日能与姑娘合作,必定为李某之幸。

  说罢,饮尽美酒,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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