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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生之边缘,向死而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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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从天空落下的水晶碎屑终于在一片白光中渐渐化开,木清身上的衣裳被自己的汗水浸透,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使用过如此强大的神力。但千年里他并没有疏于练习,甚至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更加发奋,似乎是预料到会有派上用场的这么一天。

  “无面魔是天帝,天帝是无面魔。他千年前费劲心机毁掉天界,千年后虽然身份转变,但他依然没有放过毁灭天界的机会。”他看着一碧如洗的蓝天,万里无云的蓝天,一时间竟发现自己原来从没有看过如此好看的天空,“只是这一次明显更加简单,他都还没出现,天界就碎了。”

  “人间如何?”

  “该走的都走了,现在在这里的不过是些肉体外壳,有些被碎屑砸伤,不过也没什么大碍。”木清用湿透的衣裳擦了擦脸上的汗,拿起手边的一柄镜子,答道,“只要你守住他们的灵魂,不要出差错,来日尘埃落定,人间依旧会欣欣向荣。”

  镜子里头的镜妖有些魂不守舍,他把自己分成了几个部分,一部分在找木清了解情况,一部分是看顾着镜子里的凡人魂魄,另一部分还要兼顾着来自冰城的魂灵。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部分再去打理别的,木清已经没有精力去猜测了,他顺势往地上一躺,眯着眼睛盯着当头的烈日,喃喃道:“又一个一千年了啊……”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镜子里的镜妖立刻就接上了话:“木清,你什么时候知道天帝的真实身份的?”

  木清没有任何表情,嗓音疲倦地叹了口气,一时间没有说话,他在复盘着这短短几个时辰里发生的事情。

  他这些年来忍气吞声,甘于人下,可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准备好,却猝不及防地再次目睹天帝轻而易举地把困在结界里的天界众仙神捏碎。

  而这一个举动不仅能让天界毁于一旦,那些困在结界里的仙神因为神力受损破裂,体内的神力会从结界中倾泻而出,带着破碎的结界会掉落到人间。

  如若不是木清当时恰好因为帮关洱镇压鬼域而没有出现在天界,那么他也不会恰好逃过一劫,更不会出现在这里帮人间挡住来自天界的祸端。

  这一切巧的很,像有人精心算计过了一样。

  “你呢?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木清反问道。

  “你别忘了,我是镜妖啊,说不定活的时间比你长多了。”镜子里发出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三界之中的所有事情,都是算一卦可以知道的。”

  “这么说,他从魔道入仙道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了,这些年一直在布局?”

  “这是自然,”镜妖得意道,“如今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除了半生亭那老店主突然把战场从天界转移到混沌这一件事情。”

  木清不由自主地嗤笑道:“可就是这一件事情就什么都不一样了,天界没了,他们在混沌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生是死……”

  “你不知道而已,我可是知道的。”镜妖似乎是从某一件事情里抽身了一般,回答问题的速度快了很多,就连说话也没有先前那般心不在焉。

  “你怎么一下子像回魂了一样?”木清啐道,“你怎么知道,你去了混沌吗?”

  “可不是嘛,我刚从混沌里出来。”镜妖道,“现在大家都好好的。”

  木清不知何时已经把他随手丢在一旁的镜子正对着自己,诧异地凝视着镜子里意气风发的镜妖,心里隐隐有种令他诧异的想法:“你只是只妖,尽管你的道行修为已经能有与我差不多的年月,但到底也只是只妖,为何能进出混沌?”

  “我有些方法……”

  “虽然我不是与天居来的神,但也算是最早飞仙的凡人,我跟了维焱天帝几万年,也能说这三界之中没有我去不得的地方,但我始终都无法靠近混沌十步之内,否则神魂动荡。而你,有什么方法?”

  镜妖愣愣地看着他,没有作声,而是悄咪咪的单方面断掉了与木清的联系。

  木清看着映照出阳光的这面镜子,里面已经没有了镜妖的那张脸,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很是相信镜妖带来的所有人都好的消息。

  被人牵挂着的言汐已经走过了重重云雾,她清楚地感觉到这些云雾是跟着她移动的,始终把她包裹在最中心的位置,似乎是刻意保护着她一般。

  而在这云雾之外,无面魔的脚步始终同这些移动的云雾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很是耐心地跟着往前走。

  “他果然还是一直跟着……”言汐无奈地摇头道,“可是我打不过就算了,溜也溜不掉。”

  言汐就在这么颓然地低着头往前走,直到她感觉自己的双脚都已经失去了知觉时,她看到了忽然出现在眼前的熊熊燃烧的火焰。

  她毫不犹豫地迈进火焰之中,周身围绕着她的云雾在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翻滚的热浪和浓烈的白烟。

  但她不觉得烫,也不觉得有灼烧的感觉,因为她体内的冰霜琉璃始终把她裹挟在一个茧子里,让她轻轻松松地在其间穿行。

  “买点烧饼吗?新鲜出炉的,来尝尝吧!”

  “烧饼是什么?”一个老人双目发亮,吸着香气徐徐凑近一个烧饼摊,“好香。”

  “烧饼就是烧饼啊,哎呀其实叫什么都一样,好吃就行。”摊主热情地把手里包好的烧饼递到老人手上,又推了推他的手腕示意他趁热吃,“包好吃!”

  老人先是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有些烧焦的面皮,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小口,等到他入口的那瞬间,眼睛和表情同时像放了光一样,用力地点着头又抓着烧饼咬了一大口。

  “真好吃啊!”老人啧啧地赞叹着,仿佛手里的是什么绝世美味一般。

  摊主看到老人的神情,忍不住笑开了花:“好吃多吃点!”

  言汐笑着泪流满面,尽管眼前的影子没有实体,甚至模糊而虚幻,但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认不出,她也知道,那是她从小到大都喜欢而且依赖着的,尽管他已然消失无踪,那也是她始终牵挂的嘴疼爱她的祖父。

  她就这么看着祖父用一套翡翠茶盏说要买下摊主的全部烧饼,却被摊主果断拒绝了:“这东西太贵,我可要不起。您一路往前,好吃的多得是呢!若是喜欢吃,下次带上家人一起来吃!”

  言汐蓦然一愣,她仔细端详着摊主那张脸,似乎没来由的熟悉。

  “若是来日我有了家人,我一定带上全家老小,上你这来买烧饼!”祖父笑着用一根手指点了点下巴。

  与此同时,摊主的下巴闪过一阵微弱的金光,转瞬又消失不见了。

  那是仙神为了方便在茫茫人海里迅速找到某一个人而做下的标记。

  言汐怔愣片刻,忽然释然地笑了起来:“果然还是太久了……”

  她和言洲两姐弟其实统共只吃过几次烧饼,可每一次都是祖父亲自带着他们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在一个他们记不住的地方买回来吃的。

  只不过那时候他们还小,而摊主,已经太老太老了。

  言汐一路沉默,跟在祖父身后不紧不慢地陪着他吃过糖葫芦,定制了衣裳,又一路跟着他治好了几个病危的百姓,然后缓缓走出城。

  走出城后的祖父迅速变年轻,最后停留在二十岁上下的模样,只是永远有些上扬的嘴角似乎是他既定的象征,无论何时都表现出对现下的满意和安适。

  言汐看着他悠然自得地在城外悄悄地学着城里房子的模样,建下了一座府邸,然后在那里种下花草,在门口摆下小摊:“手到病除”。

  前几天,只有寥寥几位路过的商队驻足打量,可没多久之后,这就像是忽然雄起的队伍一般,每日到这里来求医问药的人络绎不绝,祖父也不得不招揽人手。

  然后言汐微笑着盯着人群里一道熟悉的身影,削痩而柔软,脸庞清秀端正,是一个十分出挑的美人。

  果然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像祖父日后无数次得意洋洋地说起的那样,他一眼就挑中了那位人群里闪闪发光的姑娘,并且与她携手打造了越来越辉煌的“手到病除”。

  直到某天祖父不小心把漂亮姑娘的一株桃花养死,把姑娘气得几天没理他。他只好悻悻地在屋后种了一大片桃树,棵棵茁壮挺拔,于此同时,“手到病除”的招牌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悦衍国”。

  她的祖父成了一国之主,祖母成了一国之后。

  言汐满意地用一根手指敲击着自己的下巴,一遍一遍默念着“悦衍国”三个字。

  她祖父管祖母叫“阿衍”,一直都是。

  渐渐地,燃烧的火焰缓缓熄灭,一条平分了荒原与草原的小路在她脚底下徐徐展开。

  左边是寸草不生的荒原,右边是绿草茵茵的平原。

  言汐有种错觉,尽管这两者看上去一个死气沉沉,一个生机勃勃,但她觉得其实无论她走上哪边,结果都会去到她要去的地方。

  就像她在回忆的愧疚里淹没了千年之久,最后居然是在这样的必死之境里以一种燃烧殆尽的方式再次见到她悔恨的根源。

  原来放不下的,从来都只是我心里的恐惧。

  我害怕你们被我所伤,怕你们因我而痛。

  可终究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们依旧要勇敢地带着曾经犯下的错误,在正确的道路上一路往前。

  她终究还是踏上了绿色的草原,软软的小草在她脚底下轻轻地挣动着身体,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而伴随着沙沙声出现的,是一道她异常出息的空灵的嗓音。

  “老店主?”言汐试探性地问道,“是你吗?”

  “不瞒你说,是我。”

  老店主的嗓音随着她的脚步一直徘徊在她的耳畔,可她没有在四周围看到任何人影或异样,仿佛这声音在空气里无处不在似的。

  “你看不见我的,因为我本已经不存在了,但又很幸运地不得不存在。你往前走,不必四处找我。”

  这嗓音平静得仿佛只是饭后的闲谈,言汐从中感受到某种亲切的关照意味,因而不得不想起第一次遇到老店主时发生的事情。

  “老店主,之前在半生亭时,多谢你给我的提示。要不我也不会那么快能想到言洲被困在了乾坤山体里。”

  “嗯,不必,应当的。”

  言汐没明白为什么会是应当的,但她也没有太过在意:“老店主,您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说吗?”

  空气里安静了片刻,言汐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因为她认为越是厉害的高人就越是不会轻易出现,但他们一旦出现,就一定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就像上一次,老店主“雨既已落,当心鞋袜”这八个字是帮了她一次又一次的。

  可她没等到对方的提示,只好朝着空气中问道:“老店主,您还在吗?”

  言汐又站在原地等了片刻,依旧没有任何声响,以为老店主已经离开了,于是只好迈步向前走。

  可就在她迈动脚步的那一瞬间,老店主和蔼的声音再次响起:“没什么,这一路太安静,陪你走走。”

  “嗯?”言汐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认真地思索着方才那句话,但又实在琢磨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追问,而是乖巧地答道:“多谢。”

  对方没有回音,也没有再说话,但言汐心里有强烈的感觉,对方既然是说陪她走这一段,那就一定待在了她看不见的地方。

  她走了好长一段路,始终没有看见什么雪山。而这一路也确实如老店主说的那般,太过安静了。

  除了她脚底下踩在草地上的沙沙声,连一丝一毫的风声都没有,连她自己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

  有一瞬间,言汐心里忽然冒上一个念头:就像死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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