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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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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隐隐泛白, 一轮残月挂在树梢,居云岫坐在长亭里支颐小憩,心头突然一凛。

睁开眼时, 四周影影绰绰,水流声哗然不绝,居云岫掉头向山口方向望去。

夜沉如水, 树影匝地, 一片槐林黑漆漆的, 静如冰封。

璨月侍立在旁边,疑惑道:“郡主?”

居云岫道:“几时了?”

璨月道:“快卯时了。”

居云岫道:“人还没有回来?”

璨月一怔,一时不知问的是先前奉命而去的护卫,还是……

正想着,一阵蹄声打破沉寂,从槐树林方向而来,众人一个激灵。

婆娑树影飒飒而动,一人策马从林间驰出, 正是战长林。

居云岫想到刚刚的梦境,暗暗松一口气。

战长林勒紧缰绳,翻身下马时, 身形微微一晃。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僧袍, 脑袋上的血也擦了,除有些疲惫以外,整个人看起来倒是跟平日无多大区别。

居云岫坐在长亭里,他没走进去,驻足在亭外,道:“寺里的火灭了,除山门与天王殿被焚毁以外, 无人伤亡。”

夜色还没有褪尽,居云岫也看不清他的脸,闻言只道:“火是江蕤放的?”

战长林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这场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眼下除纵火之人外,没有人清楚,但无论如何,嫌疑最大者是江蕤,责任最大者,是他这个副帅。

居云岫跟着沉默。

白泉寺住持因善心而收容他们一行,结果却反遭大火吞噬,这罪孽,是真的太大了。

居云岫闭上眼睛,深吸一气后,道:“你先前说起火的不止是白泉寺,何意?”

战长林道:“城门方向有烽火。”

居云岫赫然睁眼。

便在此时,又有蹄声从官道那头奔来,乃是先前奉命而去的那名护卫策马返回,定睛再看,后面还跟着一匹骏马,马上之人竟似扶风。

居云岫起身走至亭外。

“启禀郡主,城门兵变了!”

护卫率先翻身下马,禀报城外情况,在场众人俱是一震,不多时,扶风紧跟着从马上下来,向居云岫请罪道:“贼人在茂县城门设伏,卑职没能护住赵大人,请郡主降罪!”

居云岫听出他声音微颤,蹙眉道:“你受伤了?”

扶风赧然称是,战长林站在一边,闻言默默垂眼。

扶风喘了会儿后,继续解释城门情况,原来早在白泉寺起火时,茂县城门就发生了兵变,事成以后,叛军迅速清理现场,佯装成城中守卫驻守在城楼上,赵霁一行入城后,立刻就遭到了伏击。

扶风本来尾随于赵霁的马车后方,肩负保护赵霁之责,然因怕居云岫不知城中警情,再次涉险,是以冒死杀出城门,跑回来报信。

居云岫听罢,抿紧唇久久不语,难怪她沿着后山离开时没有看到途中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原来对方设伏的地点根本就不在后山,而是赵霁的另一个必经之地——城门。

放火堵住寺庙所有山门,只留后山这一条逃生之路,以赵霁的才智,不难猜出对方的用意。

但如果是在城门设伏的话,那就的确是令人防不胜防了。

想到这人竟然能有如此心机,居云岫不由胆寒,冷然问道:“拿下城门的人可是江蕤?”

扶风回道:“江蕤的确在,但这批叛军的首领并不是他,具体是何人,卑职也从未见过。”

居云岫眯眸。

“应该是胡靖。”战长林突然开口,众人侧目望去。

他站在暗处,声音平稳,缓缓说道:“蒲州有两地叛乱,一个是先前的奉云县,另一个是反得更早的毕县,毕县这拨叛军的首领就是胡靖,江蕤应该是联络了他,以赵霁为饵,说服他向茂县出兵了。”

众人骇然。

毕县乃是蒲州的一个大县,也是蒲州最早发生叛乱的地方,跟奉云城一样,这批叛军因孤立无援,没有多久就被州府的援军镇压了下去,胡靖也因此销声匿迹,据说逃时麾下剩有数百人马,没想到他竟能撞上江蕤,在今夜掀起这样一场风浪。

思及前因后果,居云岫百感交集,眉间明显流露疲惫之色。

扶风劝慰道:“他们拿下赵大人,应该是想以大人做筹码威胁朝廷,如此来看,必不会动手伤人,郡主不必太过忧心。”

战长林欲言又止,知道这件事之所以演变成这样,罪魁祸首还是自己,他自知没脸辩解,也大概能猜到居云岫疲惫是因气恨他的莽撞无知,赧然道:“急也没用,歇会儿吧。”

居云岫心身俱疲,向扶风留下一句“去处理伤口”后,登回车内休憩了。



潺潺流水沿着岸边垂柳向西而下,战长林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脱着上衣,准备清理后背及左肩的伤口。

匝地垂柳遮着他的身形,天还没亮,朦胧夜色笼罩着他,风吹上身时,他脱衣的手颤了一下。

左肩上的是剑伤,有快两日了,还没结痂,本来是能愈合的,今夜救佛像时给扯开了。

肩后是半个月前在树林里受的箭伤,居云岫亲自包扎过一回,用的是王府里的特效药,他摸了一下,新肉已长出,基本算无碍了。

至于后背……

战长林看不到,也没敢摸,脱完衣服后,从衣袖内袋里拿出一瓶伤药来,正准备朝后背洒,忽听得一声压低的惊叫。

战长林转头。

晓风拂柳,璨月抱着铜盆站在树下,一脸震惊。

“你……”璨月眼神闪烁,竟不敢再看战长林的后背,低下头道,“怎、怎会伤得这样严重?”

战长林下意识扭头看,然而看不到,倒是因为扭身,后背上那股灼烧感更强烈了。

璨月回想刚刚那一瞥,犹自胆战心惊,颤声道:“我去叫程大夫来。”

程大夫刚给扶风包扎完外伤,没等休息,又给璨月急匆匆地叫到了河边。

河边坐着一个人,远看着无甚妨碍,近后一看,饶是程大夫再有心理准备,也还是惊得瞪直了眼。

“这……这是怎么伤的?!”程大夫放下药箱,看着眼前这块狰狞的后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下手。

战长林本来只是觉着疼,看他二人一个比一个惊慌,心头不由也漫开一些寒意,狐疑地蹙起眉头。

“横梁砸的。”

程大夫想到今夜的大火:“烧着火的横梁?”

战长林淡淡“嗯”一声。

程大夫沉声一叹:“怎么不早做处理,还有你这药粉,这……唉!”

一时间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程大夫打开药箱,先是倒了两颗内服的丹药催他服下,而后一边交代着千万别碰水等注意事宜,一边开始给他处理后背的伤势。

璨月看到这里,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便欲离开,战长林叫住她:“等等。”

璨月回头。

战长林坐在树荫里,脸色不辨,只道:“别告诉她。”

璨月怔然。

战长林觉得自己很奇怪,先前受伤时,恨不得把伤口当着她的面扒开,想她知道,想她心疼,刚刚在长亭外,她察觉扶风有恙,却没发现自己也受伤时,他还难受着,现在真正有理由换她侧目,他反而又不敢让她知道了。

其实她知道又怎样呢?

时过境迁,他的岫岫已再也不是当初会因为他擦破手掌就心疼着急的岫岫,她便是知道他现在的状况估计也不会多看他一眼,然而他居然还是怕,居然还是……还是那么没有自知之明。

战长林心中苦笑,低下头,不再吱声。

璨月心情复杂,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抱着铜盆转身走了。



居云岫坐在车厢里,旁边是熟睡的恪儿,她本来也想休息一下的,然而心事萦怀,根本无法入睡,便干脆叫璨月去打水来洗漱,准备跟扶风商议一下后面的安排。

扶风比璨月来得还早。

“怎么去了那么久?”

璨月捧着铜盆进来后,居云岫揉着太阳穴,随口质疑了一句。

璨月忙低下头答:“这河水瞧着不是很干净,奴婢到上游取的水。”

居云岫淡淡道:“出门在外,不必那么讲究。”

璨月应是,伺候她净面。

梳洗罢,居云岫走下车来,扶风忙行礼。

王府的人都驻扎在长亭左右,居云岫道:“到河边说吧。”

此刻天色熹微,河流倒映着灰蓝的天空,树梢上的那轮残月快消失了,居云岫吹着河风,站在树荫里道:“奉云的援兵大概有多少?”

扶风道:“先前从州府来了三万,不知现在回去没有。”

居云岫沉默。

茂县是个又偏又小的地方,屯兵应该不超过五千,如果从奉云调兵,最快明日夜里就可以攻城,可是江蕤、胡靖二人挟持着赵霁,就算三万援兵仍然驻扎在奉云城内,能够于一夜间抵达茂县城下,恐怕也难攻开那扇城门。

要救出赵霁,只能靠智取。

“茂县里可有阁里的人?”居云岫再次问道。

“应该有,但最近蒲州官府对阁里查得紧,兄弟们都散了,不知能否联系得上。”

“先试一试,如若一日内联系不上,再想办法联络其他分舵,乔瀛应该……”

脚步声从后响起,居云岫戛然而止。

扶风转头,脸色一瞬间大变。

战长林站在垂柳后,沉默地望着二人。

居云岫对上他暗流涌动的眼神,胸口蓦然一窒。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红包100个。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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